说出区区几百万两银子的时候,罗敷感觉自己异常的虚伪。
这话被任何一个有基本生活常识的人听了去,都能听出一点阴阳怪气的味道,可偏偏阿飞像个狼孩,对银子的多少根本没有概念。
一听这话,阿飞面色稍霁。
但他的语气依然又冷又硬:那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罗敷道:你想正午潜入,是因为你觉得无人能想到你这时候来,是不是?
阿飞不说话。
罗敷哼笑一声,问:那你猜猜看,我是怎么发现你的?
她的笑容简直比春日的艳阳天还漂亮,但阿飞一双漆黑的招子,竟像是两颗花岗岩雕刻出来的石头眼珠一样,连动都没动分毫。
他只是霍然抬头,眼神锐利,一字一顿道:你说,我不猜。
他的话永远简洁,有力,绝不多言;他的人也永远冷漠,倔强,绝不屈服。
可惜的是,这种冷硬的姿态或许可以吓得到别人,却绝对吓不到罗敷。
罗敷伸手一抹头发,把额前青丝拢在而后,露出坠在耳朵上的的珍珠耳珰,明月似得闪着润光。
她悠然地道:你的确是个捕猎的好手,衣裳的颜色与屋脊一样,又寻到了最合适的位置,一动不动地伏了一个时辰就算是只真黑豹,恐怕也没你这样有耐心。兴云庄的各个角度都不可能发现你,而从这小巷中过的人,抬头只能瞧见飞起的檐角,也不可能看见你
罗敷顿了顿,眼角忽然流过了一丝很奇异的光。
她似笑非笑道:但倘若从今天早上你从沈氏祠堂出来的时候,就一直有人在注意你呢?倘若盯梢的人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呢?倘若这一条街上的人全在盯梢你呢?
阿飞登时寒毛倒竖!
此话中的深意,简直令人不敢细想!
一整条街的人都在盯梢他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从沈氏祠堂到兴云庄一路来,卖纸的,卖菜的,酸腐秀才,大姑娘小媳妇,拨算盘的账房他们竟全是人假扮的?
到底是何人才能能量做到这样的事!
阿飞厉声道:是你?
罗敷斜睨了阿飞一眼,目光之中充满了怜悯。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兀自从怀中掏出样东西来,递给阿飞。
那是一面如满月般的小小铜镜,背面雕着花鸟鱼虫,正面光可鉴人,阿飞一接过来,就瞧见了镜中的他自己。
阿飞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罗敷黛眉一挑,诧异道:你竟还不明白?
阿飞道:明白什么?
罗敷幽幽,幽幽地叹了口气,同情地道:小子,你帅得都能惊动联合国了,一路上走来,人人都要偷看你两眼。我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你在哪里了。
阿飞:
阿飞:?
(二更)
阿飞很年轻。
他看起来至多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身形劲瘦有力,春寒料峭的三月,他身上也不过是一件单衣,一条单裤,腰边斜插着一柄奇奇怪怪的破烂铁片。
但他简直就是罗敷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鼻梁挺直,薄唇无情,线条利落而冷硬,好似是一尊用花岗岩所雕刻出的完美雕像。
阿飞在山中长大,荆无命被当成动物养大,他们二人的确有一种极其相似的气质。但荆无命双眸死灰,没有生气,阿飞的双眸中却勃动着野性的光芒。
他还太年轻,却已有了足够的魅力。如果他在现代的大街上走一圈儿,起码会蹦出十八个星探要拐他去做大明星。
但是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在山野之中埋伏,动物可不会因为他长得帅就多注意两眼;但在人群之中行走鬼知道阿飞已经在背后被人兴奋讨论过多少回了。也就是此地民风不大开放,不然他指定有好果子吃掷果盈车嘛。
阿飞阿飞直接尬在了原地。
罗敷还笑眯眯地继续往他心口上捅刀子:所以,你猜兴云庄里的人会不会知道,有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小伙子现在正在对面屋顶上假装自己是只猫?
阿飞:
阿飞的眉毛紧紧地皱着,一扬手,把罗敷的小铜镜扔回给了她,一言不发,抬脚就走。
罗敷莫名从阿飞这个转身大步走的动作中看出了些许气急败坏的意思,忍不住缺德地拍着大腿放声大笑。
兴云庄里有个提着鸟笼的麻子探出头来朝她看,罗敷一边笑出了眼泪,一边还不忘呵斥那麻子:看什么看,滚回去!
那麻子扫帚乱眉一竖,按捺不住就要跳出来和罗敷呛起来,罗敷没理会他,追在阿飞身后就走了。
阿飞:
阿飞的步伐突然加快,看起来暂时不是很想理这个缺德的大姑娘。
罗敷笑眯眯地加快步伐,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继续跟着,阿飞左拐她就左拐,阿飞右拐她就右拐。